辇轿在府门前停下,薛玉已经迎了上去。
有小厮上前揭开轿帘,睿王一眼便看到站在轿子前的薛玉,观薛玉脸上的神色,似是有话要说。
睿王下了轿辇,薛玉连忙上前几步问:“主子,怎么样?”
“没事,从明天起,不用出门了!”睿王说的云淡风轻,就好像是在说明天吃什么。
“被禁足了?多久?”薛玉停下脚步。
“三个月。”睿王一面往里走,一面说道。
“三个月!”薛玉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心里叹息一声,又有点儿庆幸,只是禁足而已,看来皇上还是偏袒王爷的,这样一想,薛玉松了一口气,但愿事情就此平息。
睿王已经走远,薛玉连忙追上。进了府里,薛玉才道:“主子,刚才安王世子带人来闹事,还闯进了府里,属下把他扔到了隔壁。”
“隔壁?”睿王一面往里走,顺势扭头往左边“隔壁”的方向望了一眼,奈何王府树木参差,屋宇环绕,加上府里太大,根本望不到隔壁,隔壁似乎是一个遥远的地方。薛玉到底是怎么把人扔到隔壁的?睿王心里有点儿好奇,再一想,估计安王世子也不是正当从大门处闯进来的,他没那个本事,估计是从隔壁翻墙进来的,才会被薛玉又扔回隔壁。至于这个隔壁是左边儿的隔壁还是右边儿的隔壁?睿王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顺势往左边儿望了一眼而已。至于安王世子,扔了就扔了,一个敢和太子叫板的人,还畏惧什么安王世子。
话说,当初建王府的时候还是睿王派薛玉选的址,睿王当初选建府地址时唯一的要求就是隔壁的人家不能有闺女。薛玉也确实是按照睿王的要求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如今王府的左右两处人家,家里都没有闺女,清一色的儿子。
没望到隔壁,睿王也没在意,隔壁住的是谁家,睿王也不清楚,总之不是什么王公贵胄,这一处不是京城最好的住宅区。
隔壁,潘老二用祖宗重生了的表情忐忑又惊喜地透过人群缝隙看着被一群家丁仆人围在中间的老年世子爷。天上掉馅饼只是个传说,但是天上掉世子这种奇葩事连传都没传过,这是个奇迹!这个奇迹今天就发生在了他们家。难道他潘老二要改运了吗?
这样想着,潘老二又往人群里挤了挤,想要靠近躺在地上起不来的安王世子。安王世子此时四仰八叉地仰面躺在潘家前院离墙脚不远的花池子里,一群家丁仆人凑在身边儿想要把他扶起来,奈何摔的太严重了,能顺畅地出气就不错了,如何还能站的起来。
家丁仆人们围在旁边儿嘴里吼着“世子”一面试图继续往起扶。潘老二凑的更近了一些,这次彻底瞧清楚了,躺在地上的确实是个世子,而且还是安王世子,这人马上就是新的安王了。潘老二能认得安王世子。安王世子和他死去的老父亲一样,在京城里是个风云人物,只不过不及他死去的老父亲的名头响亮罢了,潘老二如何会不认识?更何况潘老二还当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潘老二也认识一些。
众人乱成一团,潘老二搓了搓手,清了清嗓子,终于鼓足了底气吼出了众人都能听的见的声音:“诸位,小民家里有担架,可以把世子爷放到担架上。”
一家丁闻言转过身瞪向潘老二,吼道:“有担架怎么不早说?还不去取?”
“是,是,是。”潘老二搓着手,满脸堆笑地答应着,被那家丁用眼一瞪,连忙又道:“是小民的不是,小民这就去取,诸位稍等。”说完连忙巴拉开人群跑了,跑出了一段距离,才嘀咕:“吼什么吼?我也想早说,可是也要有机会说啊!”
潘老二是太学里的一个小官,为人也没有多大的能耐,一直在太学助教的位子上稳坐了许多年,也没多少饷银。这座府邸还是他大哥大嫂在世时置办下的。潘家的府邸不大,是一座三进院子,潘老二穿过月洞门,在主院里吼来一个家丁,带人一起往后院堆放杂物的地方快步奔去。
等潘老二和家丁抬着担架跑到前院花池子旁边儿时,众人七手八脚慌乱地将安王世子抬到担架上,一群人抬起担架慌慌忙忙地走了。瞅都没瞅潘老二一眼。
潘老二追了几步,见没人搭理他,便停下脚步看着一群人匆匆离开的背影发懵,嘴里嘀咕着:“不应该呀!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怎么着也得问问我是谁,在哪里当差。再说一些感谢的话、报答的话,怎么就这么走了呢?”这倒好,什么都没捞着,还搭上了一副上好的担架,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把担架还回来。潘老二一面嘴里嘀咕着,一面在心里盘算着。
旁边儿的家丁问潘老二:“老爷,您说什么?”
潘老二把眼一瞪,“没什么,担架给了别人的事情不要告诉夫人,知道吗?你要是说漏了嘴,我把你卖了买担架!知道了吗?”
“是,是,是,小的知道了。”家丁连忙点头哈腰。
潘老二这么对家丁吩咐,家丁也能理解。实在是潘老二太惧内了,潘二夫人又是个极其抠门的人。要是让潘二夫人知道潘老二什么好处都没沾上,还赔了一副担架,潘老二绝对没好果子吃。也幸好今天潘二夫人去庙里上香去了,不在家里,不然恐怕潘老二这会儿就要倒霉了。
也是潘老二今天运气好,潘二夫人和潘老夫人一起去庙里上香的时候将家里大多数的下人带走了。用潘二夫人的话说就是‘出门在外,面子得撑起来。’这么一来,家里今天正好很冷清,小辈们要么去踏青访友了,要么去学堂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下人也不敢在潘二夫人面前多嘴,看来担架的事情能瞒的住潘二夫人了。潘老二又伸长脖子从大门处张望了一回,跺了跺脚,转身回了书房。
太阳临落山之时,两辆青油布马车在潘府门前停下,潘老夫人和潘二夫人在十几个丫鬟仆妇的簇拥下进了潘府。
正院雍和堂是潘老夫人的住处,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雍和堂而去,丫鬟仆妇们有的守在雍和堂门口,有的忙其它事情去了。潘二夫人扶着潘老夫人的胳膊有说有笑地进了雍和堂。
潘老二听到母亲和妻子上香回来的消息也从前院书房里出来,往雍和堂而来。
到雍和堂门前的廊下,就听到屋里的说笑声,潘老二驻足听了片刻,屋里时不时地传出潘二夫人的笑声,看来潘二夫人这会儿心情不错。潘老二心里舒了一口气,看来担架的事情确实不用担心了。潘老二甩了甩袖子,清了清嗓子,脖子左右动了动,又端起了老爷范儿,给门口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门口的丫鬟打起门帘,潘老二抬步进了门。
雍和堂东屋里,潘老夫人半倚在坑榻上,身后垫着一只软枕,看来是逛了一天累了,倚在坑榻上歇息,不过兴致却很好,眉梢眼角带笑,听着坐在对面的潘二夫人说笑。
见潘老二进来,潘老夫人和潘二夫人一起看向潘老二。
潘老二给潘老夫人行礼问安后,在另一边儿的椅子上坐下,问潘老夫人:“母亲今儿去庙里进香可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
潘老夫人未开口,潘二夫人已经接话:“老爷,我和母亲今儿各抽了一支上上签,看来咱家要改运了。”
“是啊,自从你大哥大嫂没了,咱家就像是被人下了咒似的,什么都不顺利,我和你媳妇也每年都会去庙里进香,都会抽上一签,可是每次都抽的不好,十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抽到上上签。”潘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
“是啊,我和母亲各抽了一支上上签。会不会是老爷要升官啊?”潘二夫人将压抑在心里多年的想法说了出来,心里的兴奋怎么都掩不住。
“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猜的。普济寺的神仙一向很灵的。”潘老夫人也附和。
听到母亲和妻子谈到他是否要升官的事情,再看母亲和妻子那满是希翼的眼神。潘老二的心里突然没了底气,实在是他对升官的事情没有一分一毫的把握。太学里人才济济,论为人处世、论真才实学,潘老二都不是较好的那一个,实在是没有升的希望。
见妻子和母亲兴致很高,潘老二不好打击她们,连忙岔开话题道:“母亲,儿子听说你们打算要接媛媛回来了?”
“是啊,你媳妇早已经安排人去接了,算路程,大概再有十几天就到京城了。”
潘老二又问潘老夫人:“那钟家的事情有没有跟妧妧说?”
不待潘老夫人说话,潘二夫人连忙接话:“钟家的事情暂时别和嫒媛提,媛媛肯定是要接回来的,她从小长在外祖家,回京了肯定有一段时间不适应京城的生活,太早提钟家的事情我怕媛媛一时接受不了。”
潘老夫人点头附和:“我也是这样想的。”
潘老二在心里一番思量,也觉得妻子的想法是对的,便点头附和:“这样也好。”
几人不再提潘媛媛的事情,潘二夫人又说起了今日普济寺的事情。